我和妹妹出生时,外祖母送了我和妹妹一人一个海棠花琉璃漂流瓶,因此,我和妹妹名字里就带上了琉璃二字。一尺高的紫色碎花琉璃瓶,里面装着亮粉和海棠花,用法国茉莉香水浸泡,玉红色的水晶瓶盖上插着一尘不染的天鹅羽,尤其让我和妹妹珍惜的,是瓶壁那雕刻的银白色的白孔雀,因为外祖母在上面分别刻着:送给我亲爱的外孙女——琉儿(璃儿),望你们最终成为圣洁的白孔雀,倾国,倾城。妹妹说,上面,留下了外祖母的香味。
外祖母年轻时风华绝代,我们出生时,外祖母41岁,风韵犹存,母亲依稀记得,当时她一身珠白色的旗袍,黑漆漆的长发盘的光滑而美丽,幼年时期她一直是我和妹妹心中最美丽最优雅的女人,后来,我看到外祖母的墓碑上写着慕容婧浅四个字,我知道了那是外祖母的名字,很优雅的名字,像她人一样,美丽,柔软,却,从不软弱。
外祖母干净,利落,哭就痛快淋漓的苦,笑就无拘无束的笑,她在给我们买那两只价格不菲的漂流瓶时,也毫不犹豫,她是聋哑人,教我们手语,我记得她教的第一个手语:竖起大拇指,食指,小指,长大以后,我们知道了,那是“爱你”的意思,我们学会了这个手势时,外祖母微笑着,亲吻着我们的脸颊,用她右手食指指向她自己,左手竖起大拇指,又说手掌在拇指上绕一圈,又用右手食指指向我们,我知道,那是“我爱你”的意思。
恬静柔美的外祖母并不是我们的亲外祖母,外,祖母一世未婚,到死仍为处子,手臂上的守宫砂一直未消失,母亲是她捡来的孩子,当初外祖母16岁,捡了母亲,再未嫁人,一生孤独。
我们一直觉得,外祖母就是林黛玉转世,美若天仙,柔弱清丽,我见犹怜,甚至比林黛玉更美,更忧柔,她的黑发,她的故作坚强,她的微笑一直留在我们心间,她黛青色的明眸,如同一颗启明星,照耀着我的成长之路。
外祖母是因为心脏病离开的,惨白的脸上仍是那种自信的,带着些许倔强的美丽,玫红色的嘴唇泛着青紫,漂亮的眼眸,被冰冷的眼皮盖住了,再也睁不开了。
出殡后,我和妹妹捧着各自的漂流瓶,痛哭失声,哭着哭着,灰尘渐渐洗净,孔雀蓝水晶瓶塞上,一行优美的字迹显露出来,不难认出是外祖母的字:亲爱的外孙女们,你们不要伤心,外祖母并没有离开,外祖母只是去了天堂,不要担心,外祖母很好,很快乐,不用难过,外祖母会永远陪伴着你们。——外祖母慕容婧浅。
嗯,外祖母,我们知道,你在天堂陪着我们。